第四章 围绕着典史职位的角逐(1 / 16)
第一个侵权案件
“具告状人周让仙,本案苦主周士道之父。家住本邑李家庄。年35岁。
呈为小的儿子于本庄李富贵家羊圈被羊圈顶棚木板击伤花费巨资疗伤之情事。
小的儿子年方10岁,平日不受简束,性嬉恶学,小的常持棍棒追逐之,无外乎劝学归正也。士道每每于李富贵家某处羊圈躲避。因该处羊圈天棚某处木板冻裂,李富贵不尝修葺之,加之天雨滂沱,士道不慎触碰支柱而木板坠之,击伤士道,并花去巨额疗伤资费若干。
小的查本朝律例,本案当用“赎铜入杀伤之家”也。若李家驳曰本条仅得用于蓄养牲畜、牛马骤驰伤人及庸医杀伤人,而小的诉请为悬挂之物伤人,不在此例。
小的辩称:因律例条文之限,不可囊括万千之种种,唯有举一例而避无限之穷尽也。律例也许类推而适用之。如此故,“赎铜入杀伤之家”应推而准用之。
若李家驳曰羊圈乃其私有,故士道非其邀访之客,也非若酒肆食肆之宾客,故其无须顾虑士道身之安危也。且屋瓦木板非蓄养之动物,乃静态之物,不可类推而适用也。
小的辩称:虽屋瓦木板非蓄养之动物,然若李家诚然知有访客,其必担有修葺完善规避风险之发生之责也。动态则不得操危及来客身体之安全之责,静态则负有修葺凡有危及来客身体之安全之瑕疵之责也。
若李家驳曰其尝告知士道此处之风险,可免于责任。
小的辩称:据小的委托之人严肃先生查考先进之邦国之律例,告知之责乃为其次,次于勤勉修葺使来客无身体之危险之虞之责也。虽该处木板瑕疵为显而易见,常人如士道亦能辨之认之,然十岁之小儿如士道者其心智水平,不可谓其可知悬挂之木板一旦坠落可击伤之情事也。故李家告知该处瑕疵,不能免其勤勉修葺之责。
以其“知”或“应知”吾小儿士道常于此处藏身,其对士道负担之身体安全之责任应变本加厉,不但应告知瑕疵之所在,且须修葺该处瑕疵,使其不具伤人之虞也。
故此,小的料大人洞烛奸邪、铁面无私,特呈请大人判李家负担小儿士道之疗伤费用之赔偿。”
瑷珲城此时尚属于一个小县,龟县令也是刚刚从外省调任,若按照清朝县衙的设置,通常还有一个“县丞”(相当于副县长)和一个“主簿”(县财政局长)和一个“教谕”(县教育局长)和“教导”(县教育局副局长)。这都是朝廷命官。而“未入流”的官员,包括“典史”,相当于县公安局长。由于从龟县令从外地来,从事呈上达下、有时候做贿赂之事的“掮客”的,就需要仰仗他从外地带来的“常随”。一般初来乍到的官员,稍通厚黑学的,身边需要一个“恶人”,为他立威。龟县令也不例外。他可以做低姿态以融入当地的权力执行层,也可以扮白脸,杀伐决断。
因此,他的权力就像是有根绳线牵制着的,不是无限的。按照官场的不成文陋规,上要奉“炭敬”(冬天送的贿赂)、“冰敬”(夏天送的贿赂)、“别敬”(离别时送的贿赂)、“年敬”(每年送的贿赂),往下,还得忍受下属官员和其他“官吏”每每甩脸子示威。
所以,当龟县令跟严肃提到典史这个空缺的时候,他也是提了一嘴而已,并没有把话往开了说。龟县令想必是已经看过了严肃写的诉状,领教了他的才干。和他的促膝而谈,也增添了龟县令认为严肃是一个可塑之才的笃定。
严肃受到很多相亲的好评,很多肉麻的话,听得时候久了,他自己居然恍惚相信了。意识到这一点,他也“三省”、“三十省”其身了一番。提醒自己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有自知之明。
龟县令抛出了这个橄榄枝,严肃回到大车店写这份诉状的时候,突然像开了窍一样,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之所以显得“愚钝”,还是因为严肃压根也没有往“仕途”这方面想。在一个封建王朝做官难,另一方面,严肃做的一切,并没有把任何的功利当做是自己的回馈。
龟县令还免露不忿地提到了一个下属,严肃记不清他的姓名,但是知道他姓“冒”(冒英奴)。
严肃对自己在龟县令提到这件事之后没有明确地谦恭一回,感到后悔。他显得是一个不谙世事、人情不练达的懵懂青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