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胜败(1 / 5)
贾珣笑道:“仙姑所话,叫我凡俗之人,竟觉得有些飘飘然了,只这三言之法,何以止是非之辩了呢?”
妙玉也不端着,脆声道:“人或于事、或于物,有了感触,必以言语说出,他人得此说辞,辞达于意。其中却有两难,说话之人,未必能尽表其感触,听论之人,未必得辞之真意。此言传所以难。”
“人若拘泥成见,不得其真意而难之,甚无味也,更有诡辩之人,必以言辞相高下,以彰显其才,纵然得其真意,却装作不懂,必以其言辞之偏差而非难之,甚无趣也。故庄生用寓言,使言论无定传,会意而已,不得辩也;用重言,另取立论之人,达意而已,不得非庄生;又以卮言随发议论,至于人必欲争,乃所争者人之立论,也便免了纠缠。”
这番话说完,贾珣自思忖不提。
邢岫烟亦大觉有知音之趣,不由遥想庄生其人,又自以为有些傻气,脸上不觉挂上浅笑。
妙玉方迤迤然坐下。
贾珣忽起身施礼,言辞恳切道:“初来之时,珣实别有用心,真小人也,今仙姑不吝赐教,听得此中之意,顿觉羞惭,不可不言。”
说着又施了一礼。
妙玉心下暗喜,面上只淡淡点头,并不言语。
贾珣道:“前番读《秋水》,有这么一段,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说: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惠子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又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答道: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初以为所论得当,庄子却说: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两女知他后边有话,都静听着。
“庄子初言鱼之乐,固然不知鱼,不过将心比心,以鱼之游寓己之志也,惠施既为庄子之好友,安得不知其意,反以子非鱼难之,此辩士之论,仙姑所谓难其辞也,然庄子亦随之而论,以为反问,惠子不能反驳,又归于子非鱼,若必就此辩之,谁又能说服谁呢,故庄子以知之濠上化解之,不欲再辩也。”
妙玉微微点头。
贾珣又问:“可是,庄子既欲止辩,何以与惠施为友,常与之辩论呢?”
妙玉道:“庄生豁然之人,不因他人与自己相异,而疏远之。”
贾珣笑道:“居士得庄生之真意,必不会以珣之才浅,而却朋友之交了。”
妙玉正得意之时,没想到被拿住话头,心中亦难言喜怒,点了点头。
贾珣暗喜,又笑问:“请问妙玉姑娘,何谓天人之分?”
妙玉道:“天人,内外也,人所能为的,便是人,人所不能及,不能为的,便是天,逆天而行,必有灾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