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1 / 10）

“此事我不会同别人说，你也不要说，等战争结束后，你领了军棍便可自行离开，军报送去皇都城需要三天，三天之内你还有军职，各个关卡行动自如，去哪都没人拦你。”</p>

景启看着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牛瘪是个倔骨头，就是他问了是否有积蓄，牛瘪也不可能实话实说的，回头直接让阿箕拿些银子送过去，也算是为他们一家子留了后路。</p>

景启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但牛瘪却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他强行吞下哽咽，向景启郑重的磕了头，起身时说“将军，让武铓替我去吧！我想做您的前锋。”</p>

牛瘪眸中沉重，面上一片正色“将军，就让我再陪您一次吧！”</p>

“我的确需要一个得力大将。”</p>

景启觉得头疼欲裂，指尖掐着关节，索性以毒攻毒，以痛止痛，意识虽然模糊，但话说的还算是清晰“前锋需要披荆斩棘，前可破阵，后可断后，而不是一味送死，有去无回这些你能做到吗？”</p>

牛瘪郑重点头。</p>

景启叹息一声，挥手示意他出去“吃顿饱饭，明天一早来主帐商量战策。”</p>

等牛瘪离开，景启再也忍不住了，他佝偻着身子撑着桌子一角，转过头吐得厉害。</p>

兴许只是受了凉。</p>

景启这样想着，喉咙突然涌上一股腥甜，他低头，一口血喷了出来。</p>

这一夜景启睡得并不安生，梦魇连连，折磨的他头疼欲裂，几次惊坐而起，鬓角衣衫皆被汗水濡湿，混乱紧扣的梦境走马观灯似的在眼前闪现，那逃脱不开的真实感像张开的巨网，将他困缚其中，恨不得嵌入他皮肉之中。</p>

他眼前一时闪过容貌枯槁，神态狰狞的老皇帝，他的眼神复杂寒凉，像毒蛇一样盯着他，那双手干瘪苍老，像一折就断的枯木，就这样的一双手，差点把他真的掐死在梦中。</p>

无助的窒息实在是过于真实，以至于惊醒之后景启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脖颈，心跳慌乱沉重，震得他胸口发疼，他数着自己的心跳，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但梦魇的真实压过他的意志，摧毁了他素来引以为傲的冷静。</p>

他抱着肩胛，将脸埋在被褥之中，像一只孤独的兽，在夜中蜷缩成团，他听着帐外旌旗猎猎，看着在风中扭曲的黑影落在帐篷上空。</p>

尖酸刻薄的老嬷嬷，克扣他膳食，嘲笑欺负他的小太监，那些封尘多年，早已模糊的往事像是被人一网子从湖底捞了出来，他清晰的看到那些人的嘴脸，即便自己已经羽翼丰满，权侵朝野，但还是清楚的感受到幼年时的无助可怜。</p>

那些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拉的纤长，逐渐扭曲的不似人性，如鬼魅妖灵，狰狞又可怕的缠在他身上，景启无力抵抗，只能看着自己被推下深渊，向湖底坠去，那些扭曲的黑影又变换回人的模样，拥挤在水边，冷漠的看着他坠下水去。</p>

景启一拳垂在床板上，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终于逃离了梦魇，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汗从鬓角滚落。</p>

他与喘息中听到了战鼓声，期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侧目看去，目光所过是一片熊熊烈火，厮杀呐喊声震在天地之中，硝烟熏染了苍穹，遮住了阳光，将整个天下都压在浓烟之下，鲜血铺落在他的脚下，猩红的颜色汇聚成河，流淌在烧红的大地之上。</p>

尸累如山，他在那座山上看到了许多年轻熟悉的脸，有三大营的兄弟，也有身为敌人的旧友，所有的尸体都落在一起，那山高耸入云，花白的尸体混着鲜血，形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场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