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青孔雀点拨井天师 皋涂山干戈化玉帛(1 / 2)
越鸟借青华的法术显出宝相,直骂井天师是贼道人,大乘国自天子起跪了一地,各个磕头如捣蒜,生怕一个不慎触怒上苍。而杨戬和青华则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越鸟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方才井天师所言合情合理,虽是少了些慈悲为怀,但也绝算不上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越鸟上去就责难他,若是圆的过来还好,柔则若是强行怪罪,岂不是让凡人觉得满天仙佛不讲道理天威过重?
越鸟半趺倚斜坐于云头,一手撑头双眼微闭,端的是一副大乘高僧之相。可地上的井天师虽然跪的端正,面上却没有半点惶恐,杨戬见此不由地有些为明王悬心——皋涂山这一本烂账只怕就连玉帝都算不清,妖精和凡人你杀我我杀你的,硬要论出个是非只怕是不易。明王是妖王,这里是天子宫殿,那井天师未必会怕她,今日且看她有何手段吧!
“本王乃羽族明王,尔等捕杀数斯,伤我族类,因着是前人作孽,本王便不与尔等斤斤计较。本王且问你,你这贼道人言之凿凿说百年后大灾将至,有何依据?”
自打方才井天师说出“天劫”这两个字,青华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没想到越鸟还要追问,这岂不是存心要吓破他的胆?
那井天师不卑不亢,起身答话,道:“尊者容禀,贫道修炼千年,略通易道,可占吉凶,虽是不敢说毫厘不爽,可天灾事大,卦象分明,贫道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卦象无误,还请尊者明鉴!”
一切果不出越鸟所料,如今灵山并天庭两处,知道三界同根劫始末的两只手就数得过来,这井天师却有慧根,可他区区千年的修为,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依他所言,他不过是见卦象大凶,又兼有些水火倾覆众妖血光之类的征兆罢了。
“尔既通卦象,自然也应知道天机千变、地数无常。尔三年前卜卦,发觉百年之后有天灾,于是便唆使天子以百妖为敌,以至于杀尽牲畜,竭泽困鱼,造下血债,触怒灵霄,是也不是?”
井天师原本面上还有些桀骜,此刻却不禁闪过一丝愧疚,他并非弑杀之辈,可大难当前,人妖难两存,妖精们有妖精的首领,凡人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他千年修行满心正道,自问问心无愧,大乘国造下杀戮,的确难逃业果,但这一切的后果在生死存亡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尊者有大智慧,我大乘国虽造下杀戮,却也只是无奈之举,请尊者明察。”
越鸟面露萧肃,这无知的道人罪孽深重还不知悔改,她便也无益与他多说了——
“若非二郎真君察觉祸端上表天庭,尔继续教唆大乘国鸡犬不留、造尽杀戮,逼迫百妖遁逃,二十年后,大乘国必定赤地千里,饿殍遍地。可尔如此冥顽不灵,今日便是见了仙佛显圣也毫无悔意,到时候只要卦象上天劫犹在,你必定会再劝天子,让黎民强耕枯田,以至于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而后再三十年,你又卜卦,发觉天劫竟已经散去,本王且问你,到时候你准备如何谢罪?”
越鸟此言一出,井天师愣在当场半晌无言,大乘国的文武百官皆窃窃私语,就连那天子都有些坐不住。世间多得是能人异士,百兽更是天生就知道避难,难道天下知道大难将至的只有这个井天师一人?天数善变,今日所见,如何就能定来日所闻?二十年前,青华绝对想不到自己此生还有一段未续的姻缘,想不到越鸟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妙严宫,从此改变他一生的轨迹。
天数诡谲,有的时候岿然不动,就仿佛燕家那两个兄弟,时隔千年投入灵山偷盗佛宝,只为了向他讨债;有的时候又出尔反尔,就好比断了一万年的姻缘,借梦中也要重续。世间不可能轻易地颠覆,一个散仙都算得到的天灾,怎么可能没有人呕心沥血试图挽回大局?
命数无偿,说的不仅是世事无绝对,更是隐射出命数的千万种变化。行善消灾,行恶催伤,行善者若得恶果,则天地颠倒。这样简单的道理,就连凡人都明白,井天师修道千年能掐会算,自然也明白,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以至于连累大乘国误入歧途。
青华悬了半晌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越鸟就是越鸟,若论慧根,青华实在是不如她,皋涂山如此乱象,却被她一语道破。只见那井天师大彻大悟,一个头磕在地上,五体投地不肯起身——
“贫道罪犯滔天,触怒天颜,请仙人责罚!”
杨戬惊讶地望着云端的明王,他不过是个天庭武将,常日里多得是斩妖除魔,对论经辩法之事根本就一窍不通。这些年神仙和妖精们嘴里都是同一件事——两百年后的天劫,可至于这天灾是什么,却是谁也不知道。
从前杨戬以为明王修为尽失,只怕是难以长久地困住梼杌,而所谓的天劫大概就是梼杌重现于世,灭世巨妖毁三界于一旦。可眼下听了明王的这一番话,他又觉得此想荒谬——就连西王母和金孔雀这般造化齐天的混沌巨妖都不敢说自己能单枪匹马将三界杀个血流成河,梼杌就是再厉害又如何能凭一己之力颠覆天地?今日他亲眼见了梼杌,那厮畏畏缩缩战战兢兢,分明是已经被明王训了个服服帖帖。可如此说来,三界口中的天劫,究竟是什么样的呢?他想不明白。
杨戬的这幅迷糊劲倒是应了青华的一句话,他虽然封神千年,却始终不过是天庭的一介散兵,他一向对天庭的大事小情避之不及,到了这要紧的事情上自然只能一知半解。好在他懂得放下,眼看明王说动了那顽固不化的井天师,杨戬心里对她也不再忌惮,看来这佛祖的高徒果然厉害,心中通悟实在是无人可及,既然如此,大概她纵容梼杌也有自己的道理吧。